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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02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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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025

【第二十五章】

墨文牽了一匹馬出來, 上馬去追。

回到府中,嚴景知下馬,將韁繩丟給看門小廝, 擡腳直奔葉青梧的院子。

走到一半,又陡然停住腳步。

墨文一言不發,在一旁靜靜等著。

嚴景知站了一會兒, 吩咐墨文:“你去將葉二姑娘和宸王訂婚一事告知夫人。”

“是。”墨文應道,打量嚴景知的神色,試探著說:“昨日夫人不是還在為葉二姑娘退婚一事煩心, 如今峰回路轉, 夫人若是知道, 定要高興的。”

嚴景知點頭:“應該會的。”

墨文又問:“這樣的好消息, 大人您為何不親自說與夫人?夫人聽了高興,您再說上幾句好話,說不定昨日之事,就掀過去了。”

嚴景知搖頭:“你不了解她。”

墨文不再多言,拱手:“那小的現在就去。”

嚴景知點頭,待墨文走出幾步, 又出聲喊住他:“眼下還早,夫人應該還沒醒,你先回去歇一陣子,等過一個時辰再去, 莫擾了夫人歇息。”

“對了,你記得去廚房吩咐一句, 往後給夫人準備飯食, 要用心些。”

墨文應是告退,轉身走了。

嚴景知環顧靜悄悄的四周, 又低頭打量一眼身上已穿了兩日的官服,轉身回了外書房。

喊來小廝吩咐道:“去跟老夫人說,早膳過後我有要緊事要說,讓老夫人將二姑娘和馮姨娘喊過去等著。”

小廝應是,出門走了。

嚴景知在椅子上坐了會兒,吩咐人打水進來,沐浴過後,換了身常服,恰好方才去傳話的小廝回來,便問:“老夫人可起了?”

小廝答:“回大人,小的到時,老夫人正在用膳,待小的說完,老夫人說知道了,便讓小的回來了。”

小廝說完,猶豫一瞬,又補了一句:“大人,老夫人似是在生氣。”

往日他去老夫人院裏傳話,老夫人都笑呵呵的,有時還會順手賞些點心吃食給他,可方才他去,老夫人對他沒個好臉色。

“知道了。”嚴景知點頭,擡腳出門,直奔嚴老夫人的院子去。

到的時候,就見老夫人在羅漢榻上坐著喝茶。

嚴淑婷和馮清琬一左一右坐在一旁陪著,兩人身邊最親近的丫鬟昨夜被重責並發賣,兩人受的打擊不小,都哭了好久,夜裏也是噩夢連連,幾番驚醒,此刻眼睛都腫著,精神也十分萎靡。

見嚴景知繃著臉進門,嚴淑婷和馮清琬即刻起身請安,二人望向嚴景知的目光,比平日多了幾分緊張和懼怕,聲音都帶著些怯意。

嚴景知只冷冷點了下頭,便走到嚴老夫人面前,行禮:“母親安好。”

嚴老夫人在為昨日之事生氣,把茶杯往桌上一頓,“不好。”

嚴景知起身,明知故問:“母親哪裏不好?”

嚴老太太冷哼一聲,手拍桌子,氣憤控訴:“好一個知府大人,把你在衙門的威風都耍到家裏來了,十幾個丫鬟婆子,那都是婷兒和琬兒身邊得用的,你倒好,下那麽狠的手,打得都沒了人樣,還都拉去賣了,你讓婷兒和琬兒日後如何在這家中立足,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?”

昨日,嚴景知下了命令之後就回了衙門,墨文帶著一群五大三粗的家丁,直接沖到嚴淑婷和馮清琬的院子,二話不說,上去將人堵了嘴,捆上手腳,拖著就走。

等人全部提到前院空地,凳子排成一排,將人按上去,掄起棍子就打。

嚴淑婷和馮清琬趕到,卻被人攔住不得靠近,她們二人軟硬兼施,威脅利誘,好話壞話說盡,試圖把人救下。

可墨文充耳不聞,只朝二人拱手,道了句“恕難從命”,便差人將她們架走,隨後嚴格按照命令執行,該打三十打三十,該打四十打四十,一板子不多,一板子也不少。

嚴淑婷和馮清琬沒法,只得哭著跑去找嚴老夫人,嚴老夫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跑到,板子已經打完,丫鬟婆子們已經被擡上牛車,直接拉走發賣了。

嚴老夫人氣得摔了拐杖,當即要找墨文算賬,可墨文卻已不知去向。

看著坐在地上嗓子哭啞的女兒,還有直接哭暈過去的外甥女,嚴老夫人也差點兒背過氣去。

一口氣堵在她心口,一直堵到今日,正沒地方發作,始作俑者就來了,哪裏會給好臉子。

可對嚴老太太一向順從的嚴景知卻一改往日恭順態度,直接冷言道:“那昨日她們二人去青兒院子鬧的那一場,母親可有想過,往後青兒如何在這家中立足,又如何在下人面前立威?”

昨夜,他在衙門,說是看公文,可看了一夜,也沒看進去一份。

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些年,他和青兒的點點滴滴,越想,越覺得自己不是個人。

明知她在後院受了不少委屈,可總是顧念這個顧念那個,不曾為她出頭。

他的一直不作為,這才讓母親和妹妹誤以為,不管她們對青兒多過分,他都會無動於衷。

成婚這麽多年,他一直在忽略她的感受。

往後,他再不會了。

嚴景知質問:“母親,青兒一直真心待您,您可有真心待過青兒?可有為她想過一絲一毫?”

嚴老夫人被嚴景知咄咄逼人的語氣氣得心頭一梗,一時沒接上話來。

嚴景知望著沈默的嚴老夫人,自嘲地笑了,語氣滿滿都是失望:“您自然是沒有的,我違背您的意思,執意娶了青兒,您便一直不喜她,這麽多年,她為這個家做了那麽多,您卻仍舊鐵石心腸,一直想把她趕出這個家。”

“兒子也是蠢,總想著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,再怎麽鬧,也無非是些口角之爭,天長日久熟識了,總會好的,便一直不曾做什麽。”

“只是我沒想到,你們是真的沒有心,也是真的沒有把我放在眼裏,把我曾經的提醒全當耳旁風,如今鬧到青兒要同我和離的局面。”

嚴淑婷看著捂心口的嚴老夫人,壯著膽子搶白道:“哥哥,你竟為了一個女人頂撞母親,你”

嚴景知偏頭,聲音嚴厲:“那是你嫂嫂。”

昨晚震懾的餘威仍在,嚴淑婷被這一聲嚇得一抖,立馬縮著脖子坐了回去,再不敢言語。

馮清琬咬了咬唇,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,伸手握住嚴淑婷的手拍了拍,無聲安慰。

嚴老夫人見狀,心疼女兒和外甥女,臉色鐵青:“昨兒在家大擺威風,今兒一大早又跑來興師問罪,你這是要做什麽,要為了那個毒婦,和我們母女翻臉?”

嚴景知失望至極,他說了那麽多,可三人無一人面有愧色。

他原本想著好好同她們講講情,說說理,讓她們意識到自己做錯了,隨後一同去給青兒道歉。

可現在,他放棄這個念頭了。

既然情理講不通,那就用權勢壓吧。

嚴景知徹底冷臉,“母親,兒子請您帶著淑婷和清琬去給青兒道歉。”

此話一出,在場三人當即異口同聲:“什麽?”

葉老夫人伸手指著嚴景知,氣得手哆嗦:“你,你是要氣死我是吧,你可大晟去問問,哪有婆母給兒媳賠禮道歉的。”

嚴淑婷也顧不得害怕,從椅子上跳起來,走到嚴景知面前,搖著他胳膊撒嬌道:“哥哥,憑什麽要我給那個女人道歉,我不去。”

嚴景知擡手就是一巴掌,直接將嚴淑婷打得偏過頭去。

她楞了一會兒,隨即轉過頭來,紅著一雙眼,委屈萬分地看著嚴景知,哽咽道:“哥哥,你竟然為了外人打我。”

嚴景知一甩袖子,斥道:“嚴淑婷,這麽多年我慣得你不知天高地厚。我只說這一遍,你若不去求得青兒原諒,青兒必定與我和離,到那時,我便將你嫁去邊關,一輩子別想回來。”

他太了解青兒,平時看似什麽都不甚在意,可一旦做出決定,很難回頭。

原先,成安侯府勢弱,他覺得只要他不同意,兩人就和離不成,青兒就走不了。

往後日子還長,他還有的是時間彌補她,求得她的原諒,和她重歸於好。

可如今有了宸王做靠山,不管他放不放手,青兒都勢必要走,如果宸王插手,他根本無法將人強行留下。

一想到往後的日子再也沒了青兒陪伴,他就覺得心裏空了一大片,只要想想,就覺得了無生趣。

那樣的日子,他不想過。

他要帶著家人去和青兒道歉,求得青兒原諒。只要青兒願意留下來,那麽誰也拆不散他們。

嚴老夫人被嚴景知冷漠無情的言語驚著,半晌回不過神來。

嚴淑婷也被那句“嫁去邊關”嚇得失魂落魄,踉蹌幾步跌坐在椅子上。

嚴景知看向馮清琬,馮清琬雙手疊手放在小腹處,低頭坐在椅子上,沈默不語。

嚴景知冷笑一聲,走到椅子那坐了,“青兒的妹妹葉二姑娘被周狀元退了婚。”

這事大家都知道,他為何此時又說起來?三個女人齊齊看向嚴景知,不知他此言用意。

嚴景知目光掃視幾人,接著說:“退婚次日,聖上就為葉二姑娘和宸王賜了婚。”

“什麽?”三人大驚失色,齊齊張大了嘴巴。

嚴景知再說:“二人訂婚之後,葉二姑娘在宸王的陪同下來了徽州,也就是這幾日便會到了。”

嚴老夫人只覺腦中炸起一道驚雷,眼前一黑,差點兒暈倒。

嚴淑婷只覺腦中嗡的一聲,霎時一片空白,一下跌坐在榻上。

馮清琬臉色一變,下意識捂住小腹,可一想自己一向只是暗中出出主意,並未明著對葉青梧做什麽,便又微微松了口氣。

嚴景知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,又給了最後一擊:“前陣子,青兒身邊的大丫鬟夏櫻回京,替青兒去探望葉二姑娘,你們猜,葉二姑娘為何突然來徽州?”

“葉二姑娘最是護著她阿姐,她到了以後,面對刁難過她阿姐的你們,她會如何?宸王又會如何?”

三個女人順著嚴景知的提示,試著想了一下後果,都忍不住心頭一緊,只覺脊背發涼。

嚴淑婷顧不得臉還疼,也顧不得想什麽邊關的事,起身跑到嚴老夫人身邊,抱住她胳膊,神色慌張:“娘,葉二那死丫頭從小她就和我不對付,她要來了,我該怎麽辦?”

嚴老夫人想到宸王心狠手辣的名聲,頓時也慌了神,此刻看著女兒,心中也起了埋怨,怪她昨日沒事跑去衙門,沒頭沒腦聽了那些話來,才鬧出昨日那一場,如今局面無法挽回,也不知如何是好。

見幾人驚慌失措,六神無主,嚴景知起身往外走:“我在青兒院子等著你們過來。”

說罷,出門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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妹妹的婚事柳暗花明,葉青梧懸著的心落地,夜裏安安穩穩睡了個好覺。

早起神清氣爽,洗漱過後,走到桌前坐下。

看著桌上擺得滿滿登登的早膳,她有些詫異:“今兒是什麽好日子,怎麽這麽豐盛?”

春梔盛了一碗紅棗小米粥放在葉青梧面前:“方才廚房管事親自送來的,說是大人差人去廚房吩咐過,這麽多年,大人還是頭一回對您的吃食上心。”

葉青梧拿勺子的手一頓,隨即舀了一口吃了,指了指對面椅子:“你也坐下來吃,吃完趕緊去庫房翻料子。”

春梔笑著應是,在葉青梧下首坐了,也盛了一碗粥慢慢吃著。

主仆二人愉快地用完早膳,春梔喊了小丫鬟進來收了桌子,隨即出門,準備去庫房翻料子。

可剛邁出門檻,就見墨文出現在院門口,正朝她拱手:“春梔姑娘,我有話同夫人稟報,還請通傳一聲。”

墨文是嚴景知貼身隨從,他有事稟報,那自然是奉了嚴景知的命令,春梔應了聲好,轉身回屋:“姑娘,墨文來了,說有事。”

墨文的聲音夠大,葉青梧已經聽到了,放下手中茶盞,點了點頭:“讓他進來。”

春梔應是,出門,很快帶著墨文進來。

墨文進門之後,就站在門口,一眼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箱籠,暗道難怪大人昨日怒火沖天,當家主母被小姑子和妾室欺負成這樣,擱誰誰不生氣。

他快速收回眼神,躬身拱手給葉青梧請安,隨後直接道明來意:“夫人,葉二姑娘和宸王殿下定了親,又一同往徽州來了,這幾日就會到,大人今晨剛得了消息,便遣小的來同您說一聲,免得您心中掛念。”

嚴景知的消息竟也這般快的?葉青梧有些意外,但昨夜就已知道的消息,此刻再聽,已無驚訝,只淡淡彎了彎嘴角:“好,我知道了,勞煩你。”

葉青梧的淡定,出乎墨文意料,他十分不解,卻也沒表現出來,只道了句應該的,行了一禮,便轉身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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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文走出院門,往外書房方向去,轉彎處碰到杵在那裏發呆的嚴景知,得虧他及時收腳,不然差點兒撞上。

嚴景知回神,見是墨文,問:“可同夫人說了?”

墨文拱手:“說了。”

嚴景知又問:“夫人怎麽說?聽了可高興?”

墨文搖頭,將葉青梧平淡的反應說了,並猜測道:“大人,依小的判斷,夫人似乎事先就已知道了。”

嚴景知蹙眉思索片刻,斬釘截鐵說道:“不可能。”

墨文想了想,點頭,深以為然:“那應該是小的猜錯了,夫人手裏那些人應該也沒那個本事,消息不可能比咱們還快。”

兩人說完話,嚴景知站在原地仍舊不動,墨文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,見他望著的是老夫人院子方向,略一琢磨,猜到了個大概。

想到方才聽人說,昨晚上他打完人離開後,老夫人差人滿府尋他,他當即拱手:“大人,老夫人快來了吧,小的想避避風頭。”

嚴景知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麽求得葉青梧的原諒,不在意道:“去吧。”

墨文應道:“多謝大人。”

嚴景知揮了下手,墨文瞧著遠處走來的幾道身影,再不耽擱,腳步匆匆離開,尋了個暗處藏好。

嚴景知望著迎面走來的嚴老夫人和嚴淑婷馮清琬三人,一直緊繃的神色緩和些許。

青兒素來寬容大度,又最是心軟和善,今日母親放下身份,親自登門給她賠不是,想來青兒會原諒他們這一家以前對她的不周之處。

如今葉二和宸王訂婚,母親和妹妹她們日後也會忌憚於此,對青兒也會更加客氣,不敢再為難於她。

青兒是個聰慧的,必定也知道,往後在嚴家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。

再加上得知妹妹得嫁皇家,青兒心中定然高興,如此一來,一定會打消和離的念頭。

如此這般一番暢想,嚴景知只覺心頭松快不少,一直若有若無的頭痛仿佛也消失了。

見嚴老夫人臉色難看,他往前走了幾步去迎,待走到近前,伸手扶住嚴老夫人胳膊,語氣比之前緩和了許多:“為了兒子,辛苦母親了,往後兒子一定會加倍孝順母親。”

嚴老太太繃著臉,沒有接話。

一行人也不說話,就這麽默默走向葉青梧的院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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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文走後,春梔去庫房翻出幾匹好料子來,擺到羅漢榻上,興致勃勃道:“姑娘,您快瞧瞧,這匹雨絲錦,還有這匹軟煙羅都好看,要不咱趕趕工,給二姑娘做兩身出來?”

葉青梧坐在椅子上,慢悠悠喝茶:“先不急,待會兒再做。”

春梔不解,笑著說:“二姑娘這幾日就要到了,咱得抓緊啊姑娘,奴婢可怕二姑娘鬧。”

葉青梧指了指門口:“待會兒,興許那對母女會來。”

春梔當即變臉,將手裏料子放下:“她們來做什麽,還嫌昨兒鬧得不夠嗎。”

葉青梧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:“自然是上門賠不是。”

春梔腦子一轉,當即反應過來,朝門口翻了個白眼:“我看她們可沒那個臉來。”

葉青梧下巴微擡,“瞧,這不就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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